2011年12月11日 星期日

客家山歌開心竅


在一個朋友的“收工酒”宴上,遇到了一位很少見面的故友老彭,我就選擇與他坐在一起,可以把酒言歡。
我們都是愛好杯中物,性格爽朗,有話直說的人。我知道他年事已高,因為健康,減少喝酒,已沒有當年的暢飲豪情。既然有緣坐在一起,格外親切,先來碰個杯,喝完一杯再說。
我對大家宣稱,老彭是我的“恩師”,是我思想上的“開竅導師”。
大家都有點迷惑不解,沒聽過什麼“開窍導師”。
我開始說一段童年故事。
1959年,馬來亞獨立後第一次大選,甲洞大街的巴剎,晚上成了群眾大會的場所。看到這麼多的人群,我也好奇的前往聆聽。
當時,我看到一位個子短小精悍的青年,坐牛車趕來現場唱客家山歌,大罵政府,即詼諧,又戲謔,令我感到驚嚇,為什麼這麼大膽,竟然敢罵“政府”?
因我童年時住在甲洞森林局高武山鄉下,思想閉塞,母親時常恐嚇我們不可壞蛋,不可哭,要聽話,否則,叫“馬打”(警察)、叫“政府”來抓我們。偶爾看到警察,我就嚇到發抖,與三幾個玩伴就逃到床底下躲起來。那時是亞答木屋,沒有石敏土,床底下是昏暗和髒兮兮的,佈滿蜘蛛網,甚至還有蝸牛。我們不顧一切就鑽了進去,等爬了出來,滿身沾染塵埃和蛛絲,越抹越髒,如今回想起來,真是稚氣可笑。
在我幼小的心靈中,對“政府”一詞,早已產生了恐懼感,好像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權威和敬畏,認為“政府”是主宰一切,神聖不可侵犯。沒想到,這位仁兄竟然還用播音器,在大庭廣群的地方,以山歌來大罵政府,怎不令我震驚?
原來這位仁兄,就是鼎鼎大名的左翼急先鋒----彭佛生,也是現在與我把酒“飲勝”的老彭。
當時,他血氣方剛,風華正茂,是一個充滿理想,和富有正義之士。他是客家人,擅長唱客家山歌,是著名的山歌手。他獨樹一幟,以客家山歌到處為群眾大會站台演唱,就像劉三姐以山歌罵財主。這些山歌的歌詞內容,都是他自編自寫自唱,輕鬆風趣,淋漓痛快,令人捧腹,尤其那首《爛帆船》,可說是他的代表作,令人聽出耳油,百聽不厭,至今還是耳熟能詳(按:當時執政的聯盟政府,是巫統、馬華、印席國大黨,三黨聯盟,以帆船為標誌,後改為國陣天秤)。
每次群眾大會,我都是為了聽他的山歌而來,對一向敬畏的政府,被他的山歌開了竅,原來政府是人民選出來的,政府做得好不好,人民是有權力去批評的。因此,我才對“時勢“有所領悟,茅塞頓開,是他的山歌起了啟發作用。
當時,我剛剛搬來橫街居住,是一個剛剛進入中學的學生,還帶有稚氣。八十年代後,參與社團活動,在偶然場合遇見了他,可說一見如故。較後同住在甲洞馬魯里,我們相見,不談政治,只是借酒罵人。因我是一位無黨派者,但我尊重他的原則,欣賞他的激情,他留給我的印象是嫉惡如仇、敢怒敢言,何況他還把一名孩子取名“忠良”,可見他對孩子的企盼,希望孩子將來是位“忠良”之士。
果然他的孩子出人頭地,不但當了校長,還成為全國校長職工會的主席,媳婦也是校長。
得歡當作樂,大家憑著酒興,嘻嘻哈哈,暢所欲言。我樂得多敬他幾杯,雖然他說不勝酒力,而且已經開始戒酒了,但還是捨命陪我。他自詡教育不高,只讀幾年小學,僅可當個德士司機,但不亢不卑,有氣慨,有話直說,又豈是那些愚忠愚孝,昧著良心,陽奉陰違的高教之士所可比擬?
因為聽了他的山歌,令我腦袋開了竅,終身不忘,所以我一致尊敬他是我的“開竅導師”,也學會了愛罵那些該罵的人,不然,我可能還是一位渾渾噩噩的傻小子。(2/12/2011星洲日報星雲版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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