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位旅居紐西蘭的校友回來,找來幾位同學相聚,開懷暢飲,大談異國風情。
這位校友在紐西蘭已經二十多年了,過著輕鬆自在的導遊生活,她把紐西蘭這個偏於一隅,算是世界最孤立的國家,形容為世外桃源的人間凈土,是一個自由的平等世界。
我沒去過紐西蘭,但對紐西蘭的地理略知一二,所以還可侃侃而談。這個綿
羊島國,牛羊多過人,天然風景幽美,她說有一“螢洞”勝境,每年吸引不少來自世界各地遊客。
我說紐西蘭有“螢洞”,我們大馬也有“螢河”,曾經名噪一時。“螢洞”
與“螢河”,相映成輝,各領風騷,是愛好尋幽探密者的佳境。沒想到,一只小小的螢火蟲,竟能產生如此的魅力。
螢火蟲是我童年熟悉的伙伴,每天晚上在屋子周圍自由飛舞,與我們同歡共樂。那是上世紀五十年代的事,我們鄉村的亞答木屋,沒有水電供應,但四周有寬闊的土地,可以自由蓋屋養豬,種植瓜果蔬菜,是一個沒有籬笆界線的村莊。屋子四周也有各種花草樹木,成為螢火蟲棲息之地。
每到夜晚,附近鄰居都會到來相聚閒談,小朋友伴隨父母到來,就玩捉迷藏,唱兒歌,抓火螢,那是鄉村兒童晚上的唯一娛樂。“火螢”是閩南語,即螢火蟲。
“螢火蟲,夜夜紅,飛到西,飛到東,替我做盞小燈籠。”那是當時的兒歌。每當夜幕低垂,螢火蟲就帶著閃閃的訊號,告訴大家“我來也”。它忽暗忽明,我們則三五成群,隨它高低起伏,嬉戲追逐,比看誰能多捉。
那時還沒進學堂,不知古人車胤有“囊螢夜讀”的故事,卻也懂得把螢火蟲捉進透明的瓶子里,那微弱的螢光,靠群體的力量,也能發揮照明的作用。我也曾把瓶子放在床頭,當作一盞省油的灯,即有趣,又安全。
獨立那年,遷離了鄉區,也就告別了螢火蟲,在街坊再也見不到她的芳踪。
二十多年前,一群文友約我到瓜拉雪蘭莪去欣賞螢火蟲。
我說螢火蟲這小東西,在童年時已抓慣看膩,又有什麼希奇好看?何必老遠
跑去看一只小虫?
“嗨!你不知道,我們是坐船夜遊瓜拉雪蘭莪河,自有妙境,不足為外人所
道,可以欣賞火樹銀花的奇景,千千萬萬的火螢,宛若天上的繁星,數也數不清。”一位朋友故作神秘的答我。
我是一位喜愛生活情趣的人,目的在於夜遊觀景,即有如此勝境,豈能放過?遂欣然同往。
我們一團有二十多人,先在瓜雪漁村品嘗了美味海鮮,漁村的朋友就用漁船載我們沿著瓜拉雪蘭莪河徐徐而行。在夜色的籠罩下,河水悠悠,兩岸景色,隱隱約約,忽而出現點點閃爍,漸而充塞兩岸,有如繁星密佈,熠熠生光。
我像看到久別重逢的摯友,兩岸樹林,恰似火樹銀花,閃閃發亮,疑是落地的繁星,佈成兩岸的天兵,向我們敬禮歡迎,在這黑暗的世界,形成了一條明亮的螢河,絢爛奪目,蔚為奇觀。
這條“螢河”,像是冰清玉潔的少女,養在深閨人未識,不知何時,才被發現,驚為天人,始受寵幸,立即聲名大噪,闢為觀光勝地。
時來鐵似金,這些卑微的小火螢,立即身價暴漲,成為受保護的小靈精,為當地居民帶來小財富。當局對小火螢呵護畢至,怕它受到驚擾,禁止摩多船只行駛,只讓當地居民以“舢板船”或電動小船載客賞河。它原是自由的小天使,不知已登龍門,且多禁忌,成為人們的搖錢樹。
我第二次來螢河,是因外地朋友慕名而來,我盡地主之誼,帶他們來觀賞,過後我就不再涉足了。
對螢火蟲,我感觸良多,古人以為“腐草為螢”,其實是螢火蟲產卵於腐草間,從腐爛之物產生了新生命,符合“物必自腐而後蟲生之”的道理,並非是腐草能變成螢火蟲。同樣的道理,物由盛而衰,壯而老,也是自然定律;縱觀歷史,世界上沒有不滅亡的帝國,很多國家的政權,多因貪腐衰亡,才再新生。
一只小小的螢火蟲,它能自我發光,不怕黑暗。螢光雖然微弱,照人不亮,但它勇於向黑暗挑戰,不向黑暗屈服,狂風吹不滅,暴雨淋不熄,它那頑強的精神,永遠值得人們學習。
所以俗語有云:“要學螢火自發光,莫學月亮借日光。”人活著就要像螢火蟲自我發光,才有生命的價值,不能依賴他人,像月球之大,還要借助太陽之光。
( 1-4-2008刊登於南洋商報商餘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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